【蘋果日報】一灑一抹療癒視障沙畫師

日期:2019年4月20日

媒體:蘋果日報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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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人生太多故事……」是說笑,也是自嘲。如果每一次患病的經過都算一個故事,34歲視障沙畫師趙惠芝的確要花點時間說故事;若然每幅沙畫表達一個故事,她的故事串連起來,或許可製成一齣沙動畫。畫沙畫是孤獨的,故事穿插在一灑一抹之間不留痕迹,每個畫面恍如瞬間限定,但她卻在沙畫世界中,抓緊了自信、事業和婚姻。

 

趙惠芝(阿芝)畫沙畫的資歷大約只有八年,八年前她在手術後休養期間,參加為殘疾人士服務的香港展能藝術會舉辦的興趣班,是看網片以外初次真正接觸沙畫。學有所成後隨導師馬穎章作公開表演及擔任助教等,現成為該會社企「藝全人」的展能藝術家之一,不時獲政府部門、私人機構等聘請,擔任周年晚宴或活動表演嘉賓,甚至參與劇集飾演沙畫師,用沙粒說故事。

 

阿芝自小喜歡繪畫,9歲時發現患上一型糖尿病,成因與遺傳及免疫系統因素有關。中小學階段,她反叛心理作祟,未有好好控制病情。此後,併發症如影隨形伴她長大,中三左右出現如火燒及痕癢的神經線痛症;之後亦引致肌肉問題而排尿不順,至今要利用喉管導尿。

 

中學畢業後進修選錯科令她感挫敗自卑,「覺得自己好冇用,糖尿病已經成為家人嘅負擔,用咗爸爸媽媽好多錢去供我讀書,但係其實讀完出嚟我都搵唔到設計工作,因為我根本唔識!」她情緒失控跑上高速公路尋死,幸家人及時追至制止將她送院,證實她患上抑鬱症,需服藥管理情緒。

 

多練習感受力度控制流量
2009年25歲的阿芝在工作上面對文件經常出錯,原來是糖尿上眼,接受大手術後亦只能保住三至四成視力,她的世界從此變得模糊。養病期間更因一次血壓低失衡跌斷腳,坐輪椅的日子自困在家,家人建議她參加展能藝術會不同的藝術班,是她人生的轉捩點。

 

「沙畫好神奇,千變萬化,撩一下沙,圖案又改變咗。」阿芝完成10堂課掌握了基本功,她認為最重要是多練習,感受手掌鬆緊力度,控制出沙的流量,「我好享受畫嗰個過程,同埋嗰段時間畀我抒發情緒。」音樂在沙畫表演中擔當重要角色,阿芝指音樂可帶動觀眾的情緒,與沙畫光影結合,帶來完美的視聽效果。

 

阿芝畫沙畫用的是礦物石打磨出來的石英砂,訪問當日記者要求她以沙畫表達自身的經歷,從宇宙間的地球轉化成眼珠,眼角滴着淚,女孩的背影走入林蔭大道,最後變成鳳凰。短短的十分鐘,記者覺得很賞心悅目。不過,阿芝對自己即席創作的作品卻未感滿意,事關場地提供的燈箱並非她慣用的玻璃質地,以致她撥沙時不夠利落。沙畫與畫畫一樣,即使畫相同的東西,每次成品亦不會完全相同。不同的是,沙畫只能以錄像再呈現。

 

因為視障的影響,有些細微的位置阿芝看不清,可能畫得不夠細緻,所以她畫作中的景物會比較大,亦成為她的風格。沙畫班帶給阿芝事業,亦間接為她牽紅線。阿芝坦言之前對感情事不敢奢想,一切隨緣,她的丈夫「小新」是她沙畫班同學的哥哥。

 

有一次小新在港鐵站等候媽媽及弟弟期間,當時還未相識的阿芝在他眼前出現,他認得在弟弟的大合照中見過她,「我覺得佢個樣好特別,特別唔係話佢係靚女嗰種特別,佢喺我面前第一個畀我嘅印象係好迷惘、搵緊路個樣皺晒眉頭、不知所措,嗰一刻我覺得,我好想幫到佢。」

 

之後小新透過社交平台主動搭訕,發覺兩人志趣相投,數月後開始交往,前年結婚。初時小新的家人頗憂慮,小新說:「始終我細佬已經係一個將來要照顧嘅人,如果我嘅另一半都係一個第二時要付出多啲精神時間去照顧嘅人,我阿媽會擔心我做唔做到呢個問題,我用行動去證明我哋唔係玩玩吓,我都好努力去保護佢同我細佬。」

 

靠表演和教畫賺取收入

夫婦非常有默契,你一言我一語,互相補充,訴說感受,阿芝稱:「我成日都會問佢,如果我第二時要坐輪椅、洗腎,你要照顧我㗎喎,你得唔得㗎?係唔係你未諗清楚,未想像到嗰個情況有幾差?」在晚間或猛烈陽光下,阿芝的視力較差,從前甚少出夜街,現時她身邊多了支「盲公竹」。

 

假日兩夫婦最喜歡去戲院睇戲,為了遷就阿芝,看外語片時他們通常會選擇較前及中間位置,以便她能看到字幕。對於阿芝的沙畫功力,有時充當她靈感來源的小新這樣評價:「佢成日覺得佢啲作品做得未夠好,佢每一次畫出嚟嘅作品我都覺得好勁,其實佢就係對自己差咗一個信心,我知道藝術家對自己好有要求嘅,但喺我眼中佢每一幅畫都已經好靚好靚。」

 

本港沙畫師不多,除了表演賺取收入,阿芝亦有教中學生畫沙畫,她希望以過來人的經歷,推廣沙畫藝術的好處,看見學生由第一堂默默無語,到最後表演成功,她形容既感動,又有意義。

 

記者:張珮琪
攝影:梁瑞帆、詹家志